却说刘琰与魏延当街冲突之事,虽经王平、张翼调和暂息。
然洛阳城内早已暗流涌动。
不过半日功夫,此事便已传入丞相府中。
诸葛亮端坐案前,听罢密探禀报。
手中羽扇轻摇,面色沉静如水。。。
雪后初霁,长安城的屋檐还挂着冰棱,阳光斜照在策园青瓦上,折射出冷冽而清亮的光。阿禾坐在西廊抄经台前,手中狼毫未停,正将《薪火纪年》最后一卷补全。她笔下字迹端稳,却掩不住眉宇间一丝倦意。那日盲童梦中所唱之音,如一根细针扎进所有人的神经,连宫中乐正连夜校音七遍,皆确认其频率与“唤醒号角”分毫不差。
“已查清了。”木荣掀帘而入,肩头尚沾残雪,声音低沉如铁,“江陵失窃档案中,《血脉录》记载的是自光武以来,宗室旁支、外戚遗脉、乃至被贬谪的巫祝之后的隐秘谱系。更可怕的是??其中有三十七人,至今仍列于各州官籍,身份清白,甚至有人已在新政中担任县令、学正。”
阿禾笔尖一顿,墨滴在纸上晕开,像一滴凝固的血。
“他们不是死了吗?”她轻声问,“影殿十二律臣都已化为枯骨,中枢机关也毁于逆音器之下……怎么还会……”
“因为‘唤醒’从不曾真正停止。”李承业的声音自门口传来。他披着玄色大氅,面容比半月前更显瘦削,眼底有深不见底的疲惫,却依旧挺直如松。“沈知微接入的,并非只是钟声,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??一种以血脉为引、梦境为桥、记忆为饵的精神传承。他们选中的不只是身体,更是血统。”
他走到案前,缓缓展开一张新绘的地图。其上用朱砂标出十二条蜿蜒红线,皆起于并州雁门,向南辐射,贯穿冀、幽、兖、豫诸州,终点竟多落在书院、官塾、传灯所附近。
“这不是逃亡路线,是播种。”李承业指尖划过红线,“他们在三十年前就开始布局,将药控者后代散入民间,读书、应试、入仕,静待‘号角’再响。如今铃声虽断,可梦中的旋律仍在传递。那个盲童不是偶然,他是被‘唤醒’的第一颗种子。”
阿禾猛地抬头:“所以《薪火计划》本身,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?设立书院、普及实录、鼓励百姓识字明理……这些本是我们对抗遗忘的武器,却也可能成了他们渗透的通道?”
殿内一时寂静。窗外风过竹林,簌簌如诉。
良久,黎?推门而入,手中捧着一只密封陶匣。“这是昨夜从陇右急递来的。一名老驿卒临终托付,说是一位穿灰袍的女子亲手交给他,命他务必送到策园。路上走了整整十八日,马累死三匹。”
阿禾接过陶匣,启封时手指微颤。匣中无他,唯有一枚断裂的玉簪,一枚铜铃,还有一张折叠极小的素笺。她展开素笺,上面是裴清漪熟悉的字迹,墨色淡如烟云:
>“我曾以为赎罪只需交出图纸、说出真相。可当我翻阅《血脉录》,才明白自己也是其中一环。裴氏非士族,非宗亲,却世代执掌宫廷乐律,因祖母那一支,原是‘十二律臣’中‘太和卿’的私生女。我们家族的耳朵,天生对特定频率异常敏感。这也是为何我能听出‘牵丝散’发作前的耳鸣,也是为何……我会梦见那首歌。
>
>我没有带走档案,是怕你们不信。我只取走这一份副本,去寻最后的答案??若‘唤醒’靠的是血,那是否也能靠血斩断?
>
>铃铛留你处,若它再响,便是我还未彻底沉沦。若你不闻其声,请当我不曾存在。
>
>勿寻我。若相逢,必是你我皆成傀儡之时。”
纸落于地,阿禾怔立原地,眼中泛起水光。
李承业闭目良久,忽道:“她错了。真相不需要人牺牲来证明。我们要做的,不是斩断血脉,而是照亮黑暗,让每一条血路都曝于日光之下。”
他转身召来玄鹰卫统领:“传令下去,即刻启动‘烛阴计划’??凡参与《薪火计划》之教习、学子、抄录使,皆需登记三代籍贯,由医官查验是否有长期服用安神类药物痕迹,重点筛查耳疾、梦游、无故吟唱等异状。不拘出身,不论功绩,一律复核。”
“可这会引发恐慌!”木荣惊道,“百姓若知连教书先生都可能被操控,谁还敢送子入学?”
“那就让他们知道。”李承业目光如刃,“恐惧源于未知。我们不怕他们害怕,只怕他们麻木。宁可百人蒙冤,不可一人漏网。告诉天下:薪火之所以为薪火,正因它敢于烧尽虚妄。”
三日后,诏书颁行全国。三百六十所传灯书院暂停授课十日,各地设“澄心坛”,由玄鹰卫与太医署联合主持筛查。起初民怨沸腾,有士子哭诉十年寒窗竟被疑为妖人,有老儒当街焚书以证清白。但随着第一批结果公布??九名书院山长被查出脑中有细微银丝残留,三人曾在永和年间任职宫廷乐坊??舆论骤然转向。
更令人震惊的是,在巴蜀一处偏远山村,一名八岁女童被发现能背诵整部《南荒蛊经》,而她父母皆为聋哑农夫,家中从未有过典籍。医官剖其枕骨,取出一枚米粒大小的晶状物,形如虫卵,遇空气即自燃成灰。
“是‘骨蛊’。”随行的老药师颤抖道,“古法炼制,以婴孩颅骨为巢,埋入地下三十年,借地脉阴气孵化。一旦号角再响,便会破脑而出,操控神智。”
消息传回长安,举朝震动。景兴帝亲赴太庙祭告先祖,宣布自此以后,凡查出体内有异物者,不论身份,皆送入“静思苑”隔离治疗,家属不受株连,子女仍可参加科考。同时下旨:全国十岁以下孩童,每年春季须至传灯所接受“清音诊脉”,费用由国库承担。
李承业并未因此松懈。他知道,敌人早已不在明处,而在梦里,在血中,在那些看似最纯净的声音里。
深夜,他独坐策园密室,面前摆着那枚裴清漪留下的铜铃。铃身冰冷,纹路斑驳,却始终无声。他取出沈知微的信,逐字重读,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??信纸边缘有一圈极淡的水渍,非雨非泪,倒像是某种药液蒸发后的结晶。
他唤来工部匠师,以薄绢覆纸,轻扫微尘,竟析出数粒银粉。经化验,正是“牵丝散”的初级原料,混合了少量龙涎香与龟甲胶??此配方仅见于宫廷御药房旧档,用于镇定心神,实则为慢性控制之始。
“他们连御药房都渗透了……”李承业喃喃。
就在此时,铃铛突然轻震了一下。
极轻,如风吹叶,若非他手掌紧贴,几乎无法察觉。
他浑身一凛,立刻召来音律工匠,将铃置入“测频瓮”中。半个时辰后,结果出炉:铃内共振频率与鸣镝台所录“唤醒号角”相差0。3赫兹,恰好落在人类梦境最容易接收的区间。
“不是巧合。”工匠跪地禀报,“这铃铛本身就是一件共鸣器。只要持有者处于浅睡状态,它就能接收到远方传来的特定声波,并通过微震影响神经系统,诱发预设梦境。”